手机(小说)
魏 天 作
《韩非子·喻老》中说: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一)有人说,小说是游戏,是真实的谎言。我的这篇小说却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叫郑众,是我起初的文友,后来他改行在市政府做秘书工作,现在不到四十的年龄,已升至秘书长职位;他妻子小吴是我大学同学,在市图书馆工作,也喜欢写些抒情小诗、小文什么的。他们是因了我的牵线搭桥,才走到一起、成为恩爱夫妻的,所以我和郑众的关系比文友又近一层。他妻子小我一岁,尊称我魏学兄,自他们结婚后,原本比我大一岁的郑众也跟着尊称我魏学兄了。这里边有顺应他妻子的成分,也有感恩于我的意思。他们有一个儿子,读初中二年级,一直是班级里的优等生。
我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大家,他们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和美满!如果不是郑众在偶然间捡到一部手机,并在“情不自禁”(郑众语)中与手机的主人发生点暧昧关系,被人抓住把柄,他们的生活还会照常幸福和美满下去,可是就是因了那个不可预知的偶然和难以控制的“情不自禁”,他们的幸福和美满没有了。这一切就像气泡一样脆弱得一戳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顿时变得乱成一锅粥:妻子执意要离婚,儿子失学,他蒸蒸日上的政治前程受到威胁……
这就像一家三口人在周未自驾出游,正快乐地行驶在平坦大道上,突然一不小心车子翻进沟里,落得个车毁人亡的结局!
“魏学兄。我想见你……”这是一个周未的傍晚,郑众忽然打电话给我。声音沙哑、消沉,听上去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发生的事,心里“咯噔”一下子,不禁脱口问:郑众,你在哪里?你怎么了?郑众说:我想见你,我们在蓝梦咖啡厅见一面好吗?
我越发纳闷了。从前他想见我,都是约我到他家里,一边享受他妻子、我同学的烹调手艺,一边海阔天空、无拘无束地神侃。那才是真正的交谈,心灵深处的交谈。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非要舍家而约我去一个鱼龙混杂的咖啡厅呢?我不由试探地问:只有你和我吗?
他回答:是。
然后又像补充和解释地说:魏学兄,我不能约你到家里来了,我已经没有家了。我陷入一个极度的痛苦和危险之中,随时都有自杀或他杀的可能。请你相信我,我不是故弄玄虚,更不是耸人听闻。我想见你的目的,就是要把我的遭遇告诉你,为你提供一个写作素材,等我死后……
他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显然正处于“极度的痛苦和危险之中”。我赶紧打断他,安慰说:郑众,你先别说了,什么都不要说了,等我们见了面再说好吗?我怕他越说越激动,一时想不开真闹出个什么意外。好在郑众答应了我,如约来到位于东城南端的蓝梦咖啡厅。
下边的文字,即是郑众的口述——
(二)其实,我捡手机的经过很简单。大约下午两三点钟,我陪几位客人吃过午饭,把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然后自己从酒店走出来,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那一瞬,忽然看见车旁的草坪上有个精致小手袋。手袋系象征爱情的那种海蓝色,上边镶一支茜色串珠玫瑰花,显然是某个多情女的遗失之物。我好奇地捡起来。里边一部LG双卡双待新款手机,一份提货清单和一张银行金卡,再就是一些女人的化妆用品了。
起初,我想吓一吓这个失主,好让她长些记性,今后不再粗心大意。如若捡东西的人不是我而是一个见利忘义之徒,你手机还能找回来吗?如若再是一个密码破译高手呢?你金卡里的现金保不住不说,还会给透支到极限。到那时,你哭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了!
我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轻轻关上手机。不难想像,当那个倒霉鬼发现自己的东西丢失之后,尤其当她拨打自己的手机发现关机之后,会急成个什么样子!我忍笑坐进车里,偷偷地观察着四周。酒店前车来人往,看上去都不似丢东西的人。不远处一个矮胖的出租车伺机,看人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有人抢了他的生意、挡了他的路。
这样过了几分钟,我忽然意识到不妥。如果失主想不起东西是在酒店丢失的,她还会回来找吗?她不回来找,我在这不是白等了?还有,失主打手机打不通,还会等着再打手机吗?她会立即赶往银行挂失金卡的!若如此,发急的不是失主该是我自己了。我登报寻找失主不说,万一人家问起来,当时你为什么关机啊?我的解释能有人相信吗?
我赶紧打开手机,握在手里,急切地等待着它的反应。还好,那手机很快就像睡醒似的,轻轻抖动一下,飘出一首甜蜜恋曲《爱啦啦》。我的心顿时轻松下来,并且莫名地升出一丝甜蜜的感觉。
可想而知,失主是多么焦急!手机一通,她就迫不及待地向我解释:她是从外省来提货的,几百里的路程多么不容易;然后讨好地夸我是好人,要请我吃饭;还说如果我喜欢这款手机,她就买一部送给我,但是这部不能送给我,因为里边存着她一些重要信息。
从声音不难听出,她年龄不大,但阅历很丰富,为人也热情,而且还漂亮。漂亮女人给人的不只是观感,还有一种感觉,自信的感觉。几分钟后,她打的回到酒店,与我相见。果然不出所料,她很漂亮!三十岁上下的年龄,俊眼秀眉,长发披肩;细长的身材,穿黑白色短袖连衣裙,春风中摇摇摆摆,婀娜多姿。
她姓安名娜,几年前下岗,在外省开一家小店,经常来本市提货。这天中午,货主请她吃饭,席间喝了点酒,不小心就把手袋给丢了。在说这些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焦急,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有遇到我这个大好人的庆幸。她说:人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本来丢失了东西是件倒霉事,可结果却偏偏叫我遇上一位大好人!
按说,把东西归还给失主,我就该走了,可是安娜坚决不同意,非要请我客,以报答感激之情。面对美女的邀请,我没有太多犹豫。美是诱人的,令人情不自禁的,恐怕每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如此。况且我有恩于她,随她喝杯咖啡,聊一会儿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当然,我有我做人的底线,不会因一时之欢破坏自己的家庭,更不会因一时之欢毁掉美好的前程。不瞒你说,这些年向我投怀送抱者不乏其人,但我都守住了这道底线。这是一个有家室、有事业心的男人的责任!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我却把持不住了。
我带安娜来到东城开发区。这是她提货的地方,货主已经给她安排好住处。她请客之后,可以就地而宿,我开车回家也很方便。开发区南端,有家叫蓝梦的咖啡厅。我和安娜走进去,选一间僻静单元相对而坐,喝咖啡聊天。大概因了她是外省人、我对她而言也是外省人的缘故,两个人都没有心理负担,从一开始就谈笑自如,无拘无束,犹如一对久别重逢的知己。
没过多久,我和安娜就拥抱在一起了。中间没有铺垫,也没有过度,仿佛干柴烈火,水到渠成。就在我们亲吻得如胶似漆、昏天黑地的时候,突然“咔嚓”一道强烈的亮光,毫无预警地一闪而过。不待我明白怎么回事儿,紧接着又“咔嚓咔嚓”几下,三个蒙面人就现身了。为首者拿一架数码照像机,“咔嚓咔嚓”的亮光就是他弄的。
另两个人冲上来,分别按住我和安娜,用匕首抵在我们的脖子上,压低声吼:不许出声!把东西都交出来!
我顿时恍然了,这是遇上打劫的了。有歹徒惯用这种伎俩,专盯偷情者。这样不但成功率高,而且还安全,偷情者一般是不会报警的。我掏出身上仅有的几百快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对方显然不满意,用力抵一下匕首,示意我再掏。我小心地解释说:没有了,就带这些钱。对方提醒说:手机!
对,手机,手机也是可以换钱的。我赶紧掏出手机,放在茶几上。
有了我的教训,安娜就顺利许多。她掏出钱,再乖乖地掏出手机,一一放在茶几上。安娜的现金也不多,也就三四百块钱。为首者走过来,拿钱在手里掂一下,不高兴地说:就这点?然后转向安娜,下令说:把头抬起来。安娜听话地把头抬起来。她脖子上光光的,没有戴项链。为首者又说:你手上呢?也是裸的吗?安娜伸出手,果然是裸的。
为首者冷冷一笑:我不信,现在还有“纯情”恋人?给我搜!结果就搜出安娜一张金卡。为首者拿金卡轻轻吻一下,得意地笑着说:是这位先生刚刚送的吧?里边是多少?三万?五万?还是十万?二十万?安娜说:是我自己的,上午提货时已经支付完了,也透支完了。手袋里有提货清单,不信你自己看。为首者摇头说:你这谎编得也太不圆了,我还从未见过提了货不走而留下来会情人的。告诉我,密码是多少?安娜想辩解,为首者挥手打断她,发狠地说:告诉我密码!安娜把脸扭向一边,生气地说:不知道,我忘了。为首者咬一咬牙:好,那我就叫你清醒一下!
他拿胶带封住安娜的嘴,然后把她拖到茶几上,撕下她的连衣裙。安娜喊不出声,挣扎更不是两个男人的对手。我被另一个蒙面人逼得死死的,动一下刀尖就往深里扎,已经有血在脖子里流了。眼看安娜就要遭强奸,我忍不住喊:放开她!要多少钱,我给。
为首者停下来,回头冲我说:哥们,你是个男人,懂得怜香惜玉,可我也不是块木头啊?现在我被她这身子、这模样勾引的,金山银山都不想要了,就是想要她!我赶紧哀求说:哥们,你放了她,要多少钱我给还不行吗?为首者迟疑良久,很不情愿地放开了安娜。
安娜找衣服想把自己裹起来,可是那裙子布料本来就不多,现在又撕得七零八落,怎么也裹不住身子。我只好把自己的上衣脱给她。安娜穿着我又肥又大的上衣,揭下嘴上的胶带,冲为首者喊:郑哥是我刚刚认识的,他是位好人,我不能连累他,你们也不能为难他。我卡里有提货的现金十二万,还能透支五万,你们都拿走吧!然后说出密码。
为首者嘿嘿一笑,收起金卡,扬长而去。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其中一个蒙面人的手机响了,里面传出一声:OK!两个蒙面人这才相视而笑,收刀放人。
(三)我带安娜从咖啡厅出来,先回办公室拿一张公务贷记卡,找地方为安娜买衣服,再找地方为我和安娜买手机,补办手机号。我的手机不能停,万一领导召见或有什么事情安排,手机打不通怎么行?然后找银行转存五万元现金给安娜,一是叫她提货,以免本钱不大的小店因此而停业,二是补偿一下我歉疚的心。对于安娜来说,她的损失是惨重的,直接经济损失应该在十七万,大概是她这几年的所有积蓄;而精神损失却是难以估量的,她被蒙面人撕下衣服的那一瞬,将会永远定格在记忆里,像乌云一样笼罩她一辈子。
可是安娜坚决不接受。在车里,她怕烫似的把现金卡推给我,发急地说:我要你钱我成什么了?请你尊重我、相信我好吗?我不是出来卖的妓女,我是看上你这个人才跟你好的!你心眼好,你英俊、潇洒,你一下子就把我征服了你知道吗?
我苦笑一下,摇头说:其实,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的内心深处也有一个阴暗的角落,天下所有男人都有这样一个阴暗的角落,这个角落里潜藏着一头不可驯服的野兽,它一看到漂亮女人就动心,就千方百计地想在她身上讨点小便宜,以至占为已有。当初,我若不是动了这份心思,就不会答应跟你去喝咖啡了,当然也就不会发生后边的事情了。
安娜看我如此自责的样子,在我额上轻轻吻一下,安慰说:郑哥,这怎么能怪你呢?感情这种事向来都是两厢情愿的。我刚才说过了,是我看上你才请你去喝咖啡的。其实,你说的那种阴暗心理,不光男人有,我们女人也有,而且女人比男人还阴暗,不然历史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痴情女子呢?像祝英台,够痴情的吧?像卓文君,也够痴情的吧?还有杜十娘……哎,卓文君有首诗叫《白头吟》,前边的我记不清了,后边还记得两句,要不要说来你听听?
不待我作出反应,她便定定地看着我,轻声吟咏道: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作为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我当然懂得这两句诗的含意,也懂得安娜吟咏这两句诗的用意。她是在向我表白,她是一位多么痴情的女子,她的爱不会像竹竿和鱼尾一样摇摆不定,而且这种爱是纯洁无瑕的,是用金钱不能买到的。
说实话,面对安娜这样的表白,我一时无语。一颗心仿佛切成两瓣儿,一瓣儿是贪婪,它不但希望得到这样的表白,而且还希望立即付诸实施;一瓣儿是责任,就是我前面说过的、一个有家室有事业心的男人的责任,它害怕听到这样的表白。
大约过了五分钟,安娜无奈地笑了,然后盯视着我说:郑哥,我知道你是位有责任心的男人,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向你提出任何要求,更不会破坏你的家庭、影响你的前程。只要你能够在心里记住我,高兴的时候或者烦闷的时候想起我,给我发个短信、打个电话,这就足够了。
她还真是位多情女子,说出话来伤感得叫人可怜,而她无所欲求的爱情,更是令我感动。我那一瓣儿贪婪的心,就在这可怜和感动中迅速地膨胀着、疯狂着,以至吞噬了另一瓣儿,达到忘我的境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浓重的夜幕拉开了。天上下起淅沥的小雨。我带安娜来到城市的边缘,把车子停在人少灯稀的地方。安娜显然很迫切,我把车子刚刚停稳,她就扑进我怀里了。
身后是五彩缤纷的城市、喧闹的海洋,可是此时此刻,它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实,就像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影。唯独我身边的安娜,肌肤、体温、呼吸,甚至一颦一笑,都是真实的……
第二天一早,我送安娜到火车站。7:30分有通往外省的火车。临分手时,我趁安娜不注意,将那张现金卡悄悄塞进她手袋里,本意是叫她回家继续做生意,谁知好心却办成坏事,给安娜惹出一场大祸。
安娜回家后,给丈夫撒谎说她在提货的路上遭了劫,危难之际遇好心人搭救,才得以保住性命脱身而回。起初,丈夫信以为真,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不住地安慰她。后来她手机响了,丈夫替她拿手机时,在手袋里发现了那张现金卡,便开始对她怀疑起来。
郑哥,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一下子被他给问住了!安娜在电话里说。当时,她正趴在床上哭,试图把戏做足,谁知丈夫突然问起现金卡的事,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支吾半天才说是好心人借给她做生意的。
如此一来,她丈夫更加怀疑了,最后干脆认定安娜早就和我私通了,而且被劫也是假的,是安娜和我共同预谋吞并他钱财的。他要以现金卡为证据,到本市找我打官司。
安娜见劝阻无济于事,只好给丈夫摊牌说,这一切都是她的主意,和我好也是她主动的,跟我没关系。她丈夫恼羞成怒,先是狠狠地打了她,然后收起现金卡、封了小商店,把她赶出家门,还当着围观的众人说:你啥时候想好了离婚,就给我打电话!安娜也是宁折不弯的性格,当即回答说:我早就想好了,现在就离婚吧!
于是,二人风风火火赶到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离婚手续。
当天下午,安娜打电话给我,说她已经乘上通往本市的列车,18:20分到达本市,要我去车站接她。如此匆忙,想必在外省她是没有更好的去处了,不然不会办完离婚手续就赶往本市。我心里一阵酸楚,仿佛那背井离乡、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人不是安娜,而是我自己。
放下电话,我先给安娜安排住处。当然要安排一个既舒适又隐蔽的地方。我不想叫安娜受委屈,也不想叫别人知道我与安娜的事。为难之际,家和开发公司的方总来了。他找罗市长谈项目,一时排不上号到我办公室歇脚儿。他经常到我办公室歇脚儿,高兴了还和我胡吹海侃、称兄道弟。我心里一动,就问他房子的事。
方总把腋下的皮包往我桌上一蹲,极为爽快地说:兄弟是急用还是备用?我问什么意思?方总从包里取出两把钥匙,提着一把说:急用就这把。我一朋友的,三居两厅两卫一厨,装修好了,家居也置齐了,一天没住就出国了。
不等他介绍另一把,我伸手接过钥匙说:我就要这把——价钱怎么说?
方总顿时严肃了脸:兄弟,我不是售楼小姐,别跟我讲价钱;要是看得起你哥,就大大方方去住!
我说:白住房子,寄人篱下的感觉我可受不了。
方总说:怎么是白住?我说叫你白住了吗?我要用这房子换你信息呢!不过你放心,我不换你国家机密。只要你告诉我,罗市长什么时候在办公室,他忙不忙就行了,免得我一趟一趟跑。不瞒你说,这阵子我跑的腿、耽误的时间,价值比这房子高多了!
我看他认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安娜住多长时间还不知道,没有必要就房子的事情说太多,于是答应说:行,我先住着。但房子是租你的,租金多少你定,用信息费顶也行。住一段时间,如果想要这房子,我就按市场价付你钱。
不待方总分辩,我急忙抓起电话,向负责安排接待的小胡说:小胡,家和开发公司的方总找罗市长有要事,你给安排一下。小胡立即回电说:请方总过来吧,我马上安排。方总就在近前,自然听得清楚。不用我说话,他赶紧夹起皮包往外走,临出门时停下来,回头向我竖一下拇指,不知是佩服我的为人,还是感激我的电话?
我到车站的时候,外省通往本市的列车刚好进站。安娜穿一身深绿色朵来米长裙,拖一只枣红色休闲行李箱,从车箱缓缓走出来,落在月台上。夕阳如画,她就在画中,那忧伤的神情、沉静的举止,让人看了怦然心动!我一下子怔愣在那里,注目盯视她良久,仿佛不认识似的。
安娜看见我,匆匆迎上几步,轻声嗔怪说:不认识了?我说:几天不见,你变得越发漂亮了。然后接过行李箱,带她迅速离开车站……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