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少七日谈:金庸“失节”?为何“妖魔化”作协?
来源:人民网-文化频道
【栏目介绍】《吕少七日谈》是人民网文化频道2009年6月推出的一档每周文化观察类评弹栏目,每周推出一期,周一更新。每期由人民日报记者、人民网文化频道特约评论员吕绍刚以“锐利、雅趣”的风格观察一周文化时事,不事张扬,但求能为中国文化发展的足迹留下些别样的纪录。
迈克尔·杰克逊死了;五台山申遗成功了;金庸加入中国作协了;29岁市长遭质疑了;重庆高考状元民族身份出问题了……过去这一周,许多事情都可圈可点。
加入作协真是件可耻的事情嘛?
当然,最有说头的,首先还得算金庸。在认可度上,作为仅次于鲁迅的20世纪中国作家,金庸的文学地位毋庸置疑。甚至说,单从读者面来说,他绝对是超过鲁迅的,为华文文学圈之翘楚。
单就其文学成就和名声来说,别说一个小小的作协会员,就是当个作协主席、文化部长,或者是全球华文文学界的“盟主”,也完全是镇得住的。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作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中国作协变得连三岁孩童都嗤之以鼻。
这是十分耐人寻味的。要知道,在改革开放以前,中国作协门槛是十分高的,不仅是一种政治身份,而且还直接带来许多福利。据上海的裴毅然先生描述,上世纪50-60年代,一张作协会员证,可换来的福利包括:几斤糖油面肉,一条“飞马牌”以上档次的香烟,还有免费上北戴河疗养。而且,胡山源、谭正璧等一些文化名人,屡次想入而不可入,耿耿于怀。
斗转星移,势易时移。我想,这些福利还可能是有的。只是相对于一个市场竞争相对充分、物质极大丰富的时代来说,这种“体制内 ”的关怀,实在引不起许多有才华的人青睐。从这层意义说,时代是在进步。
所以,韩寒能够向作协一些人开炮。因为他底气很足,能够自力更生。的确,有许多体制内作家,一旦离开作协微薄的工资补助,可能只好抱着一堆没人看的书稿,饿死。
时代很残酷,作协不再是香饽饽。相反,在一些人看来,加入作协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金庸加入作协,被人批评为“晚节不保”。与之同时,中国作协反倒愿意吸纳那些反叛的年轻作家,说得好听点是“伸出橄榄枝”,说得难听点主动把脸贴过去,而对方根本不稀罕。
作协的政治地位依旧,然而文学的声誉与风光不再,这是没必要回避的事实。因为,整个文学的格局早已发生了改变。
不可能再出现“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了。事实上,这样的时代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文学式微,是一个全球化的话题。市场经济的兴起,读者中心的树立,娱乐方式的多元,网络写作的兴起,文学期刊的没落,也瓦解了体制内文学的出路。
上世纪80年代,说自己是诗人、作家,随处都有饭吃,运气好还能骗来“颜如玉”恩。如今,如果说自己是诗人、作家,不被当成怪物就不错了。没有市场,没有出路。市场的逻辑全面侵占精神领域,即使不愿意也是没办法的。至于呼吁所谓的严肃文学,很多时候,也是一厢情愿。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也有文学自身的问题。一个普遍的现象是,深刻的不美,美的又不深刻,中国近些年的文学在历史尺度与审美尺度上,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平衡点。
然而,所有的问题,并不能全算到作协头上。非体制内的作家,也未见得写出了更好的作品。这是一个时代大环境所致,文化原创力匮乏。
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有过抄袭的作协主席、会员,有过“幸福诗人”的作协主席,有着一心想做官的作协主席,但各省的作协主席,大部分还是具有相当实绩的。中国作协依旧是中国文学界最有力的组织结构。
客观地看待作协,才能客观地看待金庸加入作协。金庸加入中国作协,不是一个简单的个人意愿问题,也不简单是一个文学话题。中国作协自诞生之日起,一个重要使命就是完成作家在组织上的全国统制。
长期以来,大陆文学与港澳台文学是分开叙述的,无论是技法还是表现的主题上,都有着相当多的不同。金庸严格来说,不是有着香港意识的本土作家,而是生活在香港的中国作家。但尽管如此,他在港澳台地区影响力不可小视。他加入作协,统战的政治意义,远远大于文学意义。而且,如果随着越来越多的港澳台作家,加入中国作协,增进交流,也必将促进中国文学史的全面叙述。
所以,文化、文学的话题,有时也必须从政治的角度来考察。并不是关于政治的,就一定是坏的,关键看这种政治处理何种关系,达成了怎样的效果。
29岁市长风波折射出官本位文化深入骨髓
反过来,政治话题,有时也需要从文化、文学的角度来考察。湖北29岁市长惹争议,就是一个典型案例。29岁当上正处,在当代中国实属正常,本没有希奇的。人们在质疑的背后,流露的是一种强烈的渴望:真的希望看到一位毫无背景、关系,通过个人奋斗,能走上高位的。
这种真诚的渴望,却同样真诚地暴露出了官本位文化,已深入社会骨髓。中国千百年来,官僚体制的权力,都过于强大。因为官僚集团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必须要经常欺上瞒下,才能保障自己利益的最大化,所以它们本质上是趋于保守的。政治,需要高超的智慧,要善于平衡,然而,往往于人的精神,却是基本为零,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且不说,单就思想领域来说,它是需要不断重复与复制的,与创新是相悖的。
尽管如此,这并不妨碍无数优秀的年轻人,前赴后继投入到官场之中,并接受熏陶。所以,可怕的并非这位市长年轻,而在于作为年轻干部,本应该给我们的政治体制带去新鲜血液,然而他却已经超前的“老成”、“低调”,完全一位老干部的作派。这对于国家政治文明的发展,实在难说是一件好事。
干部的新老交替,十分正常。何时年轻干部不再受社会的广泛关注甚至质疑,恐怕还得有待整个社会官本位观念的破除。如果不享受特权,只要能为大家服务,做人民的公仆,管他是29岁还是69岁,又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官本位的害处还在于以学而优则仕、急功近利的方式,将全社会最优秀的智力资源都吸引去充当技术官僚,继续强化了保守的官僚体制不说,同时也削弱了文化创新的资源。
政治与文化,在很多时候的结合程度,远远超出人的想像。也正是从这层意义上说,当前大力提倡的文化体制改革,有着深远的意义。不仅是释放生产力,也是在解放思想,拓宽文化创新的空间,进而促进政治制度的改革,很是值得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