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领裸风的老呱呱
每每于记忆中盘点家乡难忘的乡邻. 老呱呱是村里一大景点 她擅长哭骂, 公公打了她 ,他就盘腿坐在家门口, 眼泪鼻涕, 从早哭到黑, 历数一桩桩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家务事, 身边围观的乡邻听出了矛头, 大队书记明里一套暗里一套, 公家的东西方便了自家了 ,可恨之极.家家吃不上饭, 他家吃香的喝辣的. 上工干活有人跟大队书记牛顶. 大队书记听出是老婆露了口, 回家又揍老呱呱, 老呱呱又到大门口席地而坐哭长恨歌.书记实在无奈, 听之任之, 越打越哭 , 越哭惹得麻烦越多, 干脆不理 .乡邻有的还同情他摊上了这样的女人也不容易,面子上是要过得去的, 领导几百口人, 不能丢了威严. 既然打不改, 就放开政策, 所以老呱呱的哭骂本领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老呱呱的芳名没人知道, 这个外号得来也是不易.
公公一次去厨房抽旱烟, 找不着火柴, 寻摸到抽风箱跟前 伸长脑袋歪着身子, 拿根木棍引火. 一拨死灰, 地下还有些明火,再拨有东西埋在灰下面. 公公心思就想到儿媳身上,定是这个馋嘴婆娘又偷吃烧红薯, 拔出来一个鸽子大小黑乎乎的东西, 公公吹开灰细察, 真是气的丹田欲炸, 胡子要飞, 哇呀呀乱叫, 捡起根手腕粗的木头满院子找儿媳. 她端一箥箕刚从石磨上碾回的玉米进门, 迎脸砸过一块黑团, 一棍子夯在背上, 她趴在地上不能动了. 书记正好回家, 看到父亲如此对待女人, 心头上火. 实在是过分, 女人再不好也不能这样打, 大队书记的脸没光啊!老爹气得话不成句‘你管教的好女人 看看那是什么? 偷吃,她偷吃’ 大队书记拿起那块黑团细看, 不看则已, 一看也是吹胡子瞪眼, 狠狠在老婆屁股上踹了一脚;"你乍馋到这个份上了呢?怎么想到烧肉吃呢?那肉能烧着吃吗?"女人撇撇嘴 “俺不偷吃, 光吃你们剩下的, 你们一家子把俺当人对待?”自己招认了。这时满院子都是看热闹的,小孩子发出笑声, 大队书记愈发恼怒 "你个憨娘们,这么块呱呱大的肉, 它也烧不熟啊 !"
由此女人得了个呱呱的名号, 呱呱就是鸽子, 女人偷吃鸽子大的肉, 出了名的馋嘴娘们, 谁家汉子骂老婆馋, 就说“别跟呱呱学.” 呱呱变成老呱呱, 老呱呱嘴馋的毛病没改, 又添了偷得手病, 每到秋收麦忙之际, 老呱呱趁瞎黑在各家自留地边上转悠 ,人走过去, 各家的茄子豆角, 就变成她家盘子里的菜了。
清早有人骂街, 故意逗留在呱呱家门前的路上骂, 呱呱一副同情的神色。为了表示与己无关, 也帮丢东西的人骂;“谁偷得烂谁的手, 谁吃得烂谁的舌头”这么一来, 骂人的骂不不下去了, 按常理人不可能自己骂自己, 能骂自己的人也不可能这么恶毒, 恶毒到这个份上肯定是清白的。 丢东西的人半信半疑, 无可奈何地转到别处继续骂街 。
严寒酷冬, 呱呱不舍得喂鸡粮食, 鸡群都赶到屋后麦子地, 一阵子把人家的麦苗啄秃, 母鸡们辛勤下蛋, 回报老呱呱的理解和厚爱, 欢喜的呱呱天天摸鸡屁股, 生怕哪只鸡把蛋下在别人家的鸡窝里 。‘咕咕’叫鸡回家 东西邻居的院子里搜寻。赶上主人不在拿人家颗葱, 墙角缸里的腌咸菜捞一个, 碰上主人了, 也不害臊 ‘俺借你的 回头有了还你 ’于是后来谁家大人出门先嘱咐孩子;“ 把大门锁好, 别让呱呱偷了东西去”于是呱呱成了人人嘴上挂着的名字, 三岁小孩也明白呱呱的含义。
呱呱让鸡吃人家的麦苗, 人家也学她的样放出去, 于是呱呱家的麦子也遭遇了劫难, 冬天的村庄比较单调乏味, 呱呱绕着村子骂街 ,小孩子成群的跟在她后面, 我记忆里她嘴角总是粘着白沫。
夏天,呱呱光着上身, 下地干活时穿件对襟褂, 也要敞开胸脯, 一对双乳耷拉着, 雪白的肚皮, 村庄似乎习惯了这形象, 就连光棍们也没有动丝丝邪念。 呱呱裸身影响了村子里四五十岁的女人, 在自家院里都裸露着, 男人们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女人们脸皮还是比不得呱呱。 有生人进院子, 紧三忙四地找衣服, 没一个敢象呱呱那样自然坦然地穿街走巷, 田间地头, 处处时时袒胸露乳。 现在想来老呱呱才是超现代派, 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 出一件男盗女娼的事逮着了就要游街示众十里, 然而老呱呱引领的裸身之风竟然跟六月荷花开一样应该,一样的想当然。习惯成自然, 真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
与老呱呱的馋相对的是勤, 秋天的落叶冬季的干芦苇,乡间小路, 裸露的河床, 到处看得见她顶着晨风霜露, 一下一下用竹耙子搂的一堆一堆的, 学生放学回来了, 还看见一筐筐往家里背的身影, 当秋水又充盈河床的时候, 浮藻水草要了她的命。
那天清晨太阳光辐射的水草绿的抢眼, 老呱呱喜得眉梢挑着, 抻长了身子 ,铁钩子搂倒几百斤的水草丛, 她没有征服那堆水草, 而是一头扎进去。
她最后看到的是水草中有成群的小鱼,四处惊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