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批评:劝钱文忠们学点“国学”丧葬之礼
叶匡政
来源:人民网-文化频道
季羡林先生过世后,本以为围着季先生的那些喧嚣,会暂时停歇一段时间,这是中国丧葬之礼的基本要求。哪知情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季先生葬礼上就发生了“乌龟门”闹剧;季先生辞世未满10天,“关门弟子”钱文忠便频繁地在博客上发表讨伐“罪人”“坏人”的檄文;儿子季承也屡屡对媒体曝料,声言要追回财产。总之,各色人等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了,各种是非不绝于耳,生怕少说几句季先生的遗产就灰飞烟灭了。这些举动,是犯了中国丧葬之礼大忌的。
季承对媒体说过要继承父亲传扬“国学”的精神,钱文忠也是在百家讲坛登坛开讲国学的人,不会对传统文化的这些基本礼仪一点不知吧。翻开“国学”最基础的典籍“四书五经”,如何对待亲人去世的文字比比皆是,《礼记》三分之一的篇幅谈的都是丧葬之礼,大凡看过几页的人,也绝难有这种举止。
《论语》说“慎终追远”,一个“慎”字表明了中国人对待丧葬的全部态度。儒家为何如此看重丧葬呢?因为中国没有宗教传统,人对生死的纯真情感只有通过丧葬之礼来表达。古人认为,生者间有各种利益纠葛,只有对死者的情感才是真实的,超越于功利之上的。而且亡者一去不复返,如丧祭之礼未能尽其哀诚,是无法弥补的,所以应当谨慎。
古时丧期很长,父母去世,孝子要守丧三年。这里三年是指三个年头,也即两整年,25个月。《论语》有记载,孔子的弟子宰我感到三年丧期时间太长,专门请教过孔子,孔子的回答的很简单:孩子生下来三个年头,才能离开了父母的怀抱,所以父母逝去,孩子也应该为父母守丧三年,这是天下通行的规则。这三年里有很多规矩,比如孝子只能穿毛边的丧服,要拄黑色的竹杖或桐木杖,住在临时搭在家中东墙边的草屋里,睡草垫,枕土块。丧期内不听乐、不赴宴、不交游、不纷争,这些都是失去父母后极度哀痛的表现。而稍远一些的亲戚,或亲密的弟子,可根据三年的丧期来递减。《论语》中说的商王武丁虽是个国君,守丧三年也住在茅草屋中,三年未说一句话。
《礼记》中认为,有血气的动物没有不知道爱自己的同类的。大的鸟兽如果失去了同伴,过一个月,或者过一个季节,都有会返回来巡视的,经过老巢,会盘旋哀号,久久不愿离去。何况动物中情感最为丰富的人呢?只有那些心术不端或放浪不羁的人,亲人在早晨去世了,到了晚上哀痛之情就忘记了。
现在虽不需要人们为父母守孝三年,但一般在此期间,与逝去父母有关的一切纠纷都会暂时停下来,等待丧期过了,所有人的哀伤之情缓解后再说。侯耀华的女儿侯瓒和弟子郭德纲是懂这个禁忌的,他们等满了两整年才来言说遗产纠纷,在此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一般农村,虽没有守丧三年的习俗,但“头七”和“尾七”的丧殡习俗多是保留的。所谓“头七”就是逝者去世内的七天内,举家哀悼,到第七日由孝子主持对逝者的祭奠。七七四十九天后的“尾七”也是一次大的祭奠,此后丧期才算真正过去,一切回复平常。中国各地风俗有所不同,但至少在七七四十九天内,不闹纠纷是个基本礼仪。如果闹了,不仅会让其他有哀伤之情的人伤心,也会让邻人瞧不起,有损逝者声誉。
《礼记》中对布置灵堂、摆放祭品、入殓、丧服,及如何奔丧、问丧,都有非常详尽的说明。比如参加丧仪须有哀伤的表情,不能说与哀伤无关的话,进入丧仪现场不能张着双臂走路。比如邻里有丧事,整个街巷都最好别有歌声,看到陌生人的运灵车不要唱歌。这些虽是一些细节,但表达的却是对生命逝去的一种普遍的悲哀之情。
《礼记》虽有很多对丧仪的规定,但孔子更为看重的还是亲人真实的哀痛。所以孔子说:举行丧礼,与其缺少哀痛却财物繁多、仪式详尽,不如缺少财物、礼节欠缺却充满哀痛。《论语》中孔子也强调:“丧,与其易也宁戚”,意思是:丧事,与其仪式隆重,不如真正悲伤。一个真正为失去亲人而悲伤的人,会感到世间一切都不重要了,是不会那么快想到财产的,更不会那么快怨恨曾与逝者相伴的人,从人之常情来说也理应如此。尤其像季先生这样,生前逝后均被大家认为是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很深渊源的老人。他身边的人即使没有发自内心的哀伤,出于对逝者和中国文化传统的尊重,也应该在言行上有所收敛。死生之事,如果仍然无法让一个人感受到仁爱和宽容的重要,真的让人无言。
一位国学老人去世了,通过他的身后事,我们再来温习这些国学典籍,相信每个人对人生都会多一份体悟。 |